*《大梁异闻录》系列篇之二。不看第一篇也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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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连皇帝陛下故作威严的目光也止不住众人的哄然笑声了。
梅长苏大概实在是太惊讶,以至于回复的时候都有些结巴:“是、是景琰还是谁?”
——“……是我……”
——“但那句话是飞流要说的!跟我没有关系!”
[梅长苏觉得自己拿到的剧本已经从《霸道皇帝爱上我》变成了《邪魅宗主俏皇帝》]
——“这都是些什么?!”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对玉牌……嗯,一定不是出自于什么得道高人之手。”
“好吧,好吧。”
“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就不问了。”
“并且我已经知道你们都在想我,嗯。”
“我也会尽力想一想你们的。”
萧景琰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方才那绝对是个失误,但又没法违心地说出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想你之类的话……真的这样讲的话,大概身边这群人又会继续笑得前仰后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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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闲话先不提,你们到哪里了?”
“我准备去附近找个村镇问问路,若是时间太晚的话,顺便借个宿。”
“不过眼下我遇到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
[梅长苏正在翻找全身上下]
——“是什么事?”
“我好像,身无分文啊。”
“那个救治我的蔺晨大夫,走得实在是太匆忙了些……”
“你那颗珍珠看起来倒是很值钱,不过我觉得这东西应该挺重要不能变卖?”
萧景琰一时也颇感为难。
他从前身为皇子,钱财方面从不曾缺过,听见梅长苏需要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反倒是一直抻着脖子,光明正大地看他俩说话的飞流,忽然替他出了个主意:“当铺!”
萧景琰眼前一亮,侧过头去夸他:“飞流真厉害!”
飞流十分开心地点点头:“苏哥哥教过!”
——“小殊,你可以去寻个大点的当铺。”
——“把珍珠在那里当个活契,等我之后去赎就好。”
“先看看再说吧。”
“我也并不想把它交到其他人手里,暂时的也不想。”
“我身上还有一件狐裘披风呢。现在天气又不冷,还穿不着,实在不行就当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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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霎时一怔。
接着便是涌上心头的狂喜。
——“你……不觉得冷吗?”
萧景琰试探着问,隐隐含着几分激动和期待。如今已然入秋,虽然寒潮未至,也是一天凉似一天了。梅长苏的身体不好,向来畏寒,往年这时候已经穿得比寻常人要厚实许多,披风大氅几乎是必备之物。
“不觉得啊,挺暖和的。我刚刚不是还下水去了吗?”
“怎么,我以前身体很差?”
萧景琰不由得闭了闭眼,才堪堪平复激荡的心绪。
自重逢以后,梅长苏的身体状况便成了悬在他心头的利刃。静妃曾经亲口告诉过他,小殊选的解毒方法,会令他年寿不永,即便调养得宜,最多能活到四十岁。
而今……萧景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再也掩不住,而今不知蔺晨施以了何等的妙手回春之术,竟然能够让梅长苏的身体康复无虞。
——“不,你以前……身体很好。”
——“向来不畏寒冷,可以雪夜薄甲,大家都叫你小火人。”
萧景琰这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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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时候,他们在一处驿站里下榻。梅长苏那边也有了新进展。
“我从一位老渔夫那里问好了路,已经找到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县城。”
“据说是遇上每逢初一十五会有的大集了,现在还开着夜市。”
——“有用膳吗?可找好住处?”
“作为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你说呢?”
“不过我觉得,这夜市上或许能有点能赚钱的东西。看看再说。”
[梅长苏正在逛街]
萧景琰便叹一口气:“这要是元宵灯市就好了。”
“嗯?”
——“有一年我们去逛灯会,飞流看中了一盏灯,结果是猜灯谜头名才有的奖励。后来你为了让飞流开开心心过节,把那个摊位上所有灯谜都猜完,赢回来数不清的花灯,还有一百两银子。估计那位老板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梅长苏忽然陷入了回忆]
“你这样一提,我……想起来一点点。”
“最后你不是善心大发,让飞流去把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老板的摊位了吗?”
“还有那些花灯……飞流只要了一盏回苏宅放着,剩下的全都挂在靖王府里。”
“是吧?”
——“是,多谢你的花灯。”
萧景琰显然也在回想着那日的经历,眼里笑意温柔。
梅长苏的确记起了一些事,却还有很多,是他未曾想起的。
譬如,他们在漫天星月辉光与满院温暖灯火之下,交换的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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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我觉得我找到了可以赚钱的方式了。”
“那边有个射箭的小摊。”
“好像是个比试……摊主挂了很多东西在树上,只要交三枚铜钱,射中什么就能拿走。”
“我看到有个银锭子呢。”
——“你哪来的三枚铜钱可交?”
“问得好。”
“这种区区小事,哪里难得住我?”
[梅长苏随手抓取了一个过路人借钱]
——“这个,大概,行不通?”
[失望吧陛下,梅长苏借到了钱]
——“你居然做到了?!”
“像我这样气质出众又衣饰华贵,一看就很君子端方的人,当然容易取信于人咯。”
“何况,我还承诺立马十倍奉还。”
——“好吧,是我愚钝了。”
玉牌的另一边,梅长苏正要收起它,上前拉弓射箭,忽然看见上面写着:
[萧景琰绝望地想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呃,其实也不用绝望?梅长苏心道。
在他颇为零散的记忆里,依稀能回想起萧景琰的面容。
也是身长玉立,眉目英俊,姿容不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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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成功地赚到了一部分路费。
他其实并没有会射箭或者会其他武学的记忆,只是凭着直觉认定,过去的自己定然弓马娴熟、身手不凡。
而后他拉开弓弦的刹那,便忽然记起了少年时候,银甲红袍、提枪纵马的过往片段。
仿佛有烈烈北风吹面而来,让他听到了战马嘶鸣、兵戈不绝的战场。
“景琰,我以前上过战场吗?”
——“当然。”
——“你是我们这一代人中,最出色的将帅之才。”
——“你擅用的兵器是长枪,箭术亦不凡。”
“但我总觉得……这样开弓撘箭的记忆,已经遥远得好似前生。”
“甚至连动作都透着生涩。”
“好在准头未失。”
“这期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故?”
他问到了萧景琰最不欲提及的事,然而这件事又无从避开。或早或晚,梅长苏总会恢复记忆,与其让他陆陆续续回想起曾经的惨烈,萧景琰更愿意用他的方式,来讲诉那一段沉重得满是阴霾,却又互相扶持、一起艰难前行的过去。
——“我都会讲给你听。”
萧景琰承诺道,却又忍不住许下希冀。
——“只是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我们为他们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
——“所以,听完之后,便放下它,好吗?”
[梅长苏觉得你这种诱哄的语气十分可疑]
“我尽力。”
最终他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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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长。
足够萧景琰巨细无遗地讲上很长时间。
梅长苏在集会上赚取到的钱并不多,后来他还是当掉了那件狐裘。狐裘是集雪山白狐的毛皮制成,通体洁白,毫无瑕疵,价值不菲。梅长苏拿着换来的银钱给自己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别的东西,将剩余的充作路资,一路往金陵方向而来。
两人之间万水千山的距离渐渐缩短,最后只余下一日路程的时候,萧景琰的故事也终于讲到结局。
“所以……最后我的选择,是重新找回了林殊该有的人生,是吗?”
“听起来就是我会做的决定啊。”
——“对你来说,是的。”
——“对我而言,不论梅长苏还是林殊,都是同样的你。”
“你能这样认为,我大概……忽然放心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是梅长苏还是林殊。'”
“因为你讲的很多事,我都只有模糊的印象而已。”
“觉得他们都是我,又都不尽然是我。”
[梅长苏略有茫然]
——“不必担心。”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想起有关你的事,有关我的事,有关赤焰军、江左盟和其他所有人的事。”
——“然后再来决定,要做哪一个自己。”
梅长苏觉得有些感动,正打算好好地赞扬几句萧景琰,手里玉牌却忽然闪现了一行新的字。
[啊啊啊啊皇帝陛下开启了男友力爆表模式宗主啊你快点迎头赶上]
梅长苏无言望天。
……感觉越来越看不懂我的玉牌了呢。
23
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萧景琰一行人催马疾行在官道上,扬起了一路的滚滚黄尘。
时值深秋,四野萧瑟,分明是格外寂寥的季节,此时此刻,落在萧景琰眼里,却只觉天高云阔、归雁成双,恰是好时节。
离梅长苏越来越近,萧景琰心底却忽然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思念酝酿太久,已经悄悄化出几许惶惑不安,陡然间有些害怕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无痕。
便在这时,目光尽头、远山之下,萧景琰遥遥望见,有人纵马而来。
身沐朝阳,踏碎晨霜。
“我回来了,景琰。”
这是相逢之后,梅长苏说的第一句话。
他着一身银甲玉袍,鞍挎朱弓,手提长枪,眉带英气,神采飞扬。
犹似昔年。
END.
*这篇也完结了XD于是玉牌系列(存在感太强的玉牌)就是这样啦,第一篇满足了我让他们在梅岭之后迅速相认的私心,这篇满足了复活苏兄并且让他可以更开心而不用再背负得那么沉重地跟景琰一起活下去的私心。设定的时候就是一时兴起的短篇,大家能够喜欢我也特别happy!
*下一篇大概会变成鸽主的小药丸系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