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含缜砚情节。
*迟来地祝端午快乐!
『故人不可见,聊赠五色丝。』
海境也会过端午节。
倒并非为了祭祀屈原,仅仅是当做一种祛病消灾的习俗罢了。
修儒对这个传统颇为不解:“砚大哥,你们海境,怎么端午都不拜屈原不赛龙舟?”
“这个嘛,”砚寒清手下飞快地包着粽子,“你们中原有此习俗,是为纪念屈原。因为在中原,传闻屈原是投江而亡?”
“是呀。”
“传闻,李太白也是水中捉月而亡。”
修儒:“……?”
虽然并不清楚你想说什么但感觉好像是个大八卦的样子。
一旁正在折箬叶的俏如来倒是瞬间明白过来:“莫非……屈原也是鳞族?”
既然传闻水中捉月而亡但实际没死的李白都可能是鳞族,屈原也当然有这个可能。
“啊……意思是屈原没死?”修儒有点明白过来了。
没死的话,自然也就并不需要祭祀。
砚寒清笑笑,放下手中那个漂亮又小巧的三角粽:“俏如来。”
“何事呢?”
“你是怎么把粽子包出麻花形的?”
俏如来:“……”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爱呢。
海境的粽子,口味也比较独特。
大致上也分成咸甜两党。甜口的看上去都还比较正常,红豆蜜枣板栗豆沙葡萄干。咸口的就多种多样了,皮皮虾馅儿的海带馅儿的八爪鱼馅儿的干贝馅儿的蟹黄馅儿的……让修儒狼主俏如来三个境外人士大开眼界。
于是三个人混在王宫的膳房里,美其名曰给砚寒清打下手,实则把各种馅儿的粽子都尝了个遍。
好在修儒还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小朋友,蹭吃的时候不忘关怀一下自己新交的大哥:“砚大哥,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我帮你多留几个!”
砚寒清一笑摇头:“多谢,不用替我留了。”
修儒还想再劝,却听新认的大哥情真意切地叹口气:“我不喜欢吃粽子。”
砚寒清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吃粽子。
身为一个小小的试吃官,每到逢年过节这种时候,他都会特别忙碌。
比如端午之前,不仅要帮着膳房的人一起包粽子,本着爱岗敬业的原则,每种粽子的馅料他还要都尝一遍。尝完甜的尝咸的,尝完咸的尝猎奇的,尝到最后,每逢端午,砚寒清看到粽子就想吐。
——完全不想再单独蒸粽子吃了,真的。
不过海境的大家都还是很喜欢吃粽子的,而且口味各不相同。比如鳞王是个咸党,师相却是个甜党,每年给他俩送粽子,砚寒清都得在他们各自的粽子上做好标记。用紫线系起来那些是咸粽子,给鳞王的,用蓝线系的则是甜粽子,属于欲星移。
而北冥觞和北冥华口味高度一致,越猎奇的馅料越喜欢,北冥异则偏好中规中矩的白粽子蘸糖,至于北冥缜……锋王殿下是个好鱼苗,不挑食,什么馅儿的粽子都吃,实在是非常好养。
包粽子是个手艺活,砚寒清最终剔除掉了俏如来包的麻花粽、狼主包的形状奇怪看起来就很让粽子怀疑粽生的不明产物,再夸奖了一下手法标准的修儒,把所有粽子上锅蒸熟,准备送往各处。
首先自然是要往鳞王那边送。
砚寒清按照往年的惯例,手快地捡了半盘系紫线的粽子,又捡了半盘系蓝线的粽子,忽然回过神来——今年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海境不再是之前那个平静的海境,端午也已不是从前的端午。
他犹豫了一下,把那几个系着蓝线的粽子轻轻拨了出去,然后端着盘子往外走去。
临出门时,砚寒清忽然轻轻叹了一声,折返回桌边,把之前被拨出去的粽子重新放回盘里。
鳞王没对这盘粽子发表任何感想。
他平静地拆了一个红豆馅的,平静地细细品尝,最后平静地夸奖了砚寒清:“砚卿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美味。”
砚寒清也就很平静又谦虚地接下了这份夸奖:“王谬赞。”
他说完便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却又被鳞王叫住:“砚卿是鲛人,想必亦擅织绡?”
砚寒清:“……啊?”
砚寒清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在海境过端午,除了吃粽子,也有沐兰汤、挂菖蒲、悬艾草、饮雄黄、佩香囊、系五色长命缕的习俗。
不过认真把这些习俗都讲讲究究地做完的鱼还是占少数,大部分鳞族都只吃吃粽子就差不多算过节了。
而鲛人,恰好就是这占少数的鱼群之一。
鲛人善织,每年端午,身上的香囊和五色丝都必不可少。
比如欲星移。
香囊这种东西,私密性有点强,未婚男女互送就有点私定终身的意味在里面。所以欲星移虽然是个热衷于做锦囊的鲛人,但他并不太热衷于做香囊。
身为海境里大龄未婚、位高权重又相貌英俊的鲛人,做个香囊自己佩带还说得过去,到处送就有点招风流债了。欲星移还是很注意让自己远离八卦的。
不过五色丝就随意多了。这东西又名长命缕,寓意吉祥,辟兵辟鬼祛病祛灾,送出去也没什么妨碍。所以欲星移在端午的时候也会编点五色丝。
——不过,海境师相的五色丝依旧很少送人,可遇不可求,也就几个皇子小时候被他送过而已。
不过,砚寒清是个比较不爱张扬的鲛人。
从没有送过别人香囊,也从没有送过别人五色丝。
于是忽然被鳞王问会不会织绡,他整只鱼都很茫然:“臣……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君要臣织布,臣能怎么办,臣也很绝望啊!
鳞王笑了笑:“砚卿之略懂,便胜过旁人之精通了。”
砚寒清垂死挣扎:“王……”
“砚卿,”鳞王打断他,一脸风轻云淡,“本王不过是想向你请教长命缕的编法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砚寒清:“……”
王你用这么严肃的语气来问,臣就特别担心,你会让我织个香囊,然后在你儿子里面选上一个送一送……
砚寒清微微松了口气:“长命缕倒很容易编,王这里可有五色丝线?”
“有。”
“有……样品可供臣参照否?”
“也有。”
北冥封宇挽起衣袖,将系着的长命缕解下来。五色丝线皆已褪色,泛着年深日久的斑驳。
砚寒清没有问这根长命缕的来历,鳞王也并没有提起。
问或不问,答案皆已了然。
做手工这种事,其实相当看天赋。
北冥封宇很显然就不太有天赋。
所幸鳞王没有天赋却有耐心,先看着砚寒清织出一根长命缕,又把它拆开再织,摆弄了大半个上午,直到午时将过,总算出了成品。
虽然这个成品卖相不佳,但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长命缕这种东西,看重的无非是编织在这五色丝绦里的心意而已。
鳞王对织出来的成品颇为满意,反复端详了片刻,便揣进怀中收起来。
砚寒清站起身,正欲功成身退地告个辞,忽听鳞王又问:“砚卿,会织香囊否?”
砚寒清简直吓得家传配饰都要掉了。
有信心是好事,但王您的信心膨胀得也太快?!
砚寒清格外谨慎地回答:“王,臣织绡之技……欠佳。”
“可惜了。”鳞王闻言似有惋惜之色,抚了抚自己那个磨损开线的香囊,再未言语。
砚寒清便赶紧告辞。
回到膳房时,修儒说京王殿下已经自己来端走了两盘粽子,都是八爪鱼馅的,不必再送。俏如来恰好要去找霄王,便把他的也送去了,只有锋王那边还没吃上。
砚寒清想了想,把各种口味的粽子都捡了一两个,攒成一盘,往皇三子的住处行去。
路上却正好遇见了误芭蕉,应当才从北冥缜那边出来。砚寒清神色淡定地跟表妹打了个招呼,误芭蕉看看他,又看看他端着的粽子:“表兄……去给殿下送粽子?”
“是。”
误芭蕉顿时有点欲言又止:“表兄,你最好……”
“怎么?”
“无事,”误芭蕉想了想,不知为何又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表兄快去吧,莫错过时机。”
她快步离开,留下颇有点莫名其妙的砚寒清:“时机?莫非殿下吃个粽子还要讲究良辰吉时?”
北冥缜住处大门紧掩,砚寒清在门外敲了敲,却无人来应。
他想了想,觉得锋王的房间内应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就伸手推开门,往里而去。
……室内好像有点起雾,莫非最近潮流洄向有变,令锋王居住湿气加重?
砚寒清托着一盘粽子,沿着稀薄的白雾,进了里间。
里间一片安静,并无人迹,只有更多的白雾从深处涌出。砚寒清微微皱眉,心道莫非是不慎失火,便伸手推开了更深处的门……
砚寒清:“!!!”
北冥缜:“???”
砚寒清再次吓得家传配饰都要掉了。
里间的北冥缜正在规规矩矩地遵循端午传统习俗——沐兰汤。
每逢端阳午时,以佩兰煎水沐浴,可祛邪消灾。
鉴于今年锋王殿下有过牢狱之灾,所以虽然他本人不太迷信,但还是遵从了自家谋士的建议,准备认认真真地泡个澡。
于是,正在泡澡的锋王殿下,和托着粽子撞进来的砚寒清,顿时大眼瞪小眼……不,小眼瞪眯眯眼。
最终还是砚寒清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打破了尴尬的场面:“殿下……身材很好。”
北冥缜也表现得非常镇静:“彼此彼此。”
砚寒清:“……”
北冥缜:“……”
砚寒清觉得自己好像开了个不太好的话题,北冥缜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于是砚寒清抢先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食盒:“殿下,微臣来送粽子。”
“嗯。”北冥缜点点头,决定尽快摆脱这样不利交谈的局面,“放在桌上便好。”
砚寒清回身把食盒放下,再回身……
北冥缜已经从浴池里站起了身,正准备迅速披上浴衣,但只刚刚勾到了浴衣的一个边角。
砚寒清觉得,有时候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待北冥缜穿好衣服去打开食盒吃粽子的时候,粽子已经冷掉了。
不过锋王殿下多年投身军旅,向来很好养活,粽子冷了也并不嫌弃,依旧两三口一个吃得很香。
还不忘递一个给砚寒清:“尝尝?味道挺好。”
砚寒清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喜食粽。”
“不喜食粽?”北冥缜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可惜,“端午不食粽,节便过不完整。”
砚寒清不以为意地笑笑:“过不过节,皆是度日。”
北冥缜就埋头吃粽,不再说话了。
至晚膳时,砚寒清又往各处送了一回雄黄酒。
北冥缜的住处依旧白雾蒸腾,隐约还有些呛人。
砚寒清这次没有再贸然入内,在外面规规矩矩地敲门。
锋王居住素来没有别的仆从,敲了许久,北冥缜才来替他开门。衣冠整齐,并没有在继续沐浴的样子。
砚寒清往起烟处瞄了一眼,竟然是在灶房,顿时颇感诧异:“殿下……在下厨?”
“咳,”北冥缜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又迅速恢复镇定地移回来,“你稍等片刻。”
他扔下这句便进屋,砚寒清无奈,只好把手头的雄黄酒拿去桌上。
北冥缜在此时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有几个……外形比狼主的手艺更惨的粽子。
砚寒清颇感意外:“殿下?”
北冥缜也有点难以面对这盘粽子,匆匆放下,却道:“幼时母妃常言,端午不食粽,日后多病痛。”
砚寒清心情有点复杂地去看那盘热腾腾的粽子。
大概是觉得粽子的卖相实在太惨,北冥缜说着说着难得稍微有点气弱:“我问过俏如来和修儒,让他们帮忙加了你最喜欢的馅料在内中。”
“我最喜欢的馅料?”砚寒清奇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馅料来着。
北冥缜一脸肯定地点头:“鹅肉。”
砚寒清:“……”
砚寒清咬了一口粽子。
鹅肉,滋味甚好。
他斟了一杯温热的雄黄酒,朝对面耳朵莫名有些泛红的北冥缜举杯:“多谢殿下心意,这粽子……微臣很喜欢。”
“也祝殿下,无痛无疾,无恙无灾,顺遂平安。”
北冥缜便举杯与他相碰:“吾亦祝君。”
吃过鹅肉粽子,砚寒清便要继续去送他的雄黄酒。
离去之前,他想了想,把那根在鳞王宫里编的长命缕留在了桌角上。
雄黄酒是从锋王居处送起,最后才往鳞王宫里送,鳞王却不在宫中。
砚寒清似乎对这个情景毫不意外,并不多问,搁下酒坛便离开。
王宫之中,有一处冰封之地,终年冷寒。
即便是温热的雄黄酒,在此地饮入喉中,也令人只觉一阵冰凉,刺心入骨。
鳞王微微低头,将手里那根五色的长命缕缠上沉睡之人的腕间。
“系出五丝命可续,辟兵祛鬼佑长生……哈。”
北冥封宇低笑一声,透着几许自嘲,“这也算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了。若你醒来,是否会笑本王痴愚?”
“……师相。”
话音落后,无人作答,唯坚冰映照孤影,满室寂寥。
北冥封宇却仍旧在低声说话,仿佛那个沉眠者会在梦中前来作答。
“红豆馅的粽子其实味道还不差。”
“若你当真能醒……本王倒希望师相醒来得再晚一些。”
“再晚一些,那时本王已弥平烽火战事,让一切尘埃落定。腐朽的陈规被打破,新的制度将会推行,师相醒来,便可见……”
“一片清明。”
雄黄酒并不醉人,北冥封宇却已觉微醺。
他伴着朦胧的醉意入眠,在艾叶的清香里做了个很好的梦。
梦里的海境,一片清明。
End.
*不事生产太久都快忘记怎么写文了(。)
*师相虽然没醒但是王最近简直发糖不停超开心!
*希望缜砚股持续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