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瑟兰迪尔收下了这份礼物。
他将这盏灯悬挂在自己的卧室里。此后很多年,不管是随欧洛斐尔去往林顿还是大绿林,或者再之后的几番迁徙,他都随身携带着它。于是来自天穹的最纯粹的星光在他身侧永恒闪耀。
后来埃尔隆德还用银色的织料给它做了一个灯罩,能够在瑟兰迪尔睡觉的时候让星光适时变暗——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跟随吉尔加拉德之前提到过的那位朋友,去学习各种奇奇怪怪的手工技艺了。
当然,在这期间,除了灯罩之外,瑟兰迪尔还收到过来自于埃尔隆德的许多奇奇怪怪的手工艺品。
比如用贝壳和海螺做成的风铃,比如用芦苇编织而成的窗帘、花篮和果盘。其中最奇特的,是用鲸鱼的鱼骨做出来的各种骨雕,比如一群在森林里奔跑的鹿。
虽然朋友之间的赠礼不应该去挑剔什么,但房间已经快被这些东西堆满的瑟兰迪尔还是选择了发问:“我听说凯勒布理鹏是一位长于铸造的精灵。吉尔加拉德大人同意让你随他学习技艺,难道你没有重点向他学习锻造?”
他和欧洛斐尔一样,对诺多的至高王虽然尊重,但并不太愿意称呼他们为君王。
“凯勒布理鹏是一位博学的老师,”埃尔隆德神色轻松地回答,“除了锻造之外,他还教会了我很多别的技艺——我觉得它们都很有趣。”
他甚至还提出:“他最近正在教我制作乐器,比如长笛和竖琴。等我学会了,可以做一个送给你。你更喜欢哪一种?”
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本来想说我家里已经快要放不下这些杂物,但他看着埃尔隆德期待表情,最终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回答:“竖琴吧。”
然后暗自发愁自己应该把它放在哪里。
不过,渐渐地埃尔隆德就不再有空闲去学这些适合打发闲暇时间的手工了。
吉尔加拉德给他和埃尔洛斯增加了更多的课程,大多都有关战争和军事,想要培养他们的用意相当明显。
黑暗魔君在北方的气焰日渐高涨,而精灵和人类的防线则一退再退。即便是久未经历战火的巴拉尔岛,气氛也一日比一日更显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终有一日,战争将再度延烧在贝烈瑞安德的广阔土地。
而埃尔隆德的这种感受尤为强烈。
他最近频繁地做梦,梦见席卷大地和天空的烈火与浓烟。群山颤动,大地崩裂,厮杀声响彻四野,河水和湖泊都被染成黯淡的红。
黑暗生物汇成的大军倾巢而出,如同成片的乌云,压顶而来。
他在半夜时被这些纷杂而至的梦境惊醒。那种天崩地裂般的画面深深刻入脑海,带来的惊惧如此真实,令他再难入睡,只好在床上抱膝而坐,拉开窗帘。
看向天际那颗璀璨耀眼的星辰。
熟睡的埃尔洛斯被他起身的动静惊扰,睡意朦胧地睁眼,问他怎么了,埃尔隆德低声回答没事。
他觉得,这些梦境或许是出于他内心对战争的恐惧和担忧,便不愿在兄长面前表现得太过懦弱。
他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心情稍稍平复,忽然从意念里听见了瑟兰迪尔的声音。
“你怎么了?”
“啊……吵醒你了吗?”埃尔隆德歉意地问。
他心知大概是自己刚才情绪的波动过于激烈,才让瑟兰迪尔通过精神链接感应到了。
“嗯,”瑟兰迪尔说,“我感应到了强烈的担忧。你在害怕什么?”
埃尔隆德微微沉默了一瞬。
方才埃尔洛斯问他的时候,他并不想要诉说自己的惊惧,但面对瑟兰迪尔,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意念与他长久相连,让他觉得不必再在瑟兰迪尔面前有任何掩饰。
“我梦见了战争。”埃尔隆德轻声道,“梦里充斥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有很多人死去。”
比起他在西瑞安河口经历的那一场亲族相残,更加可怖和残酷。
瑟兰迪尔安静地倾听他的讲诉。
他没有说“未来不会有战争”或者“梦境只是梦境,与现实无关”这样虚假的话来安慰他,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只是像第一次遇见埃尔隆德那样,缓慢而坚定地告诉他:“不用害怕,如果战争真的来临,我会保护你。”
埃尔隆德闻言笑了一下。
他知道瑟兰迪尔的这句承诺是发自内心的,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如果战争真的降临,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保护谁免受伤害。
他已经见证过战争的残酷。
但他仍旧为瑟兰迪尔的这句承诺里感到心安。
“希望战争来得晚一些,希望我那时已经长大。”埃尔隆德低声说,“我也想拥有可以保护他人的力量。”
“你当然会。”瑟兰迪尔回答。
之后他们很久没有再说话。但埃尔隆德能感受到,从相连的意念另一端传递过来的无言陪伴。
他在这种陪伴里渐渐散去了对未来的忧虑,却依旧没有睡意。
“你困吗?”他问瑟兰迪尔,“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先去睡觉,不用为我担心。”
另一边的瑟兰迪尔感知到了他心绪的变化。
他确实有些困,但又觉得这种时候的埃尔隆德应该很需要陪伴。于是躺在床上侧过头,看向床畔盛放着星光的那盏灯。
温柔而纯净的光线驱散了他的睡意。
“你想听故事吗?”瑟兰迪尔忽然道。
他没什么哄小孩子入睡的经验,只能仿照自己的童年经历来照办——在他小的时候,母亲会经常为他讲一些睡前故事。
“好啊。”埃尔隆德点头。
于是瑟兰迪尔把自己听过的那些故事慢慢向他讲述。
他从精灵的苏醒开始讲起。
那时日月还未升起,中洲只有群星的辉光洒落。奎维耶能的湖水在星辰的照耀下安宁而静谧,风从林间吹来,在湖面上留下足迹。精灵们在那里居住了很长一段的时间,后来他们离开故乡,前往海岸,在中途四散分离。
瑟兰迪尔听闻的故事都源自多瑞亚斯,对其他西迁的精灵们所知不多,向埃尔隆德讲述的大多都是源自这一支泰勒瑞族的传说。
而这些传说当中最古老也流传最广的,当属至高王辛葛和迈雅美丽安的爱情故事。
银发的辛葛漫游于南埃尔莫斯森林,在星光下听到了夜莺的歌声。他走向歌声的来源,在林间与美丽安相遇。
他们一见钟情。
自此百鸟为他们鸣唱,山风为他们低语,自阿门洲而来的光辉点缀于他们发间,编织出传唱数千年的歌谣。
建立于多瑞亚斯的繁荣国度自此而始。
瑟兰迪尔讲述的声音安静而清朗,带着一种浪漫的韵律。埃尔隆德认真地倾听着,直到他讲完了这个传说。
他身上虽然有来自辛葛和美丽安的血脉,却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听到有关他们的故事。
在西瑞安河口生活的时候,他的父亲一直向往着大海,几度出航,而母亲则时常思念着海上的父亲,并未有太多闲暇来照顾他和埃尔洛斯。
他从别的地方陆续听闻过一点零散碎片,直到今天,才窥见这个爱情故事的全貌。
但听完故事的埃尔隆德对此感到不解:“他们……就这样相爱了吗?仅仅只是因为一次偶遇?”
“对,”瑟兰迪尔道,“所有传说里都是这样描述的,他们在星光下一见钟情。”
“可是……”埃尔隆德迟疑着提出疑问,“仅仅凭借第一眼的印象,也只能辨别容貌美丑,无法分辨心灵的契合吧。难道所谓的爱情,只是缘于对方美丽的面容吗?”
他本能地觉得爱情并非如此简单。
因此幼小的精灵对“一见钟情”这种情形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瑟兰迪尔被他问住了。
身为一只还未成年的精灵,他自然也没有深入思考过任何有关感情的问题。
但埃尔隆德这样一说,他也发现了这个被传唱的爱情故事似乎有点不太对。
而埃尔隆德还在认真研究他提出的问题:“我其实不太懂得爱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彼此相爱,但父亲却更向往流连于大海……难道爱情不应该是互相喜欢,并且渴望陪伴彼此吗?”
瑟兰迪尔同样回答不上来。
他想了一想,只能道:“或许爱情有许多种吧……而以我们的年纪,还不太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
“那么,”埃尔隆德问,“Thranduil,你理解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
“我其实也不清楚,”瑟兰迪尔思考了片刻,慢慢地回答,“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无法给出真正的回答。但……在我的想象里,那种感情,应该是相伴时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安宁,和战斗时可以交托生死的绝对信任,以及漫长时光也无法消磨与更改的思恋吧。”
埃尔隆德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出声附和:“我也这样想。”
然后被瑟兰迪尔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不,我认为这完全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思考的问题。你该去睡觉了。”
埃尔隆德:“……哦。”
他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在听完故事后终于感受到了困倦。
“谢谢你的故事。”他重新躺到枕上,拉好被子,对瑟兰迪尔说,“晚安。”
瑟兰迪尔没有再回答。
相连的意识里安静下来,埃尔隆德闭上眼。但闭眼之后那些梦境里出现过的画面又开始浮现在他眼前。
……我并不需要畏惧。他对自己道。我可以把这当作是在磨练我的勇气和意志。
然后他忽然听到了竖琴弹奏的声音。
悠扬、舒缓而朦胧,从瑟兰迪尔那边传过来,像他之前讲诉过的,星光下山林间,美丽安如夜莺一样的歌声。
这首乐曲埃尔隆德曾经听过。
是吟游诗人们传唱的、关于辛葛和美丽安的故事。
他还记得一点其中的词句。
“星辰闪耀,月光轻盈。吹过树叶的风将爱情传颂,那些怦然心动、山盟海誓和矢志不渝,将永恒留驻于时光。”
竖琴的声音瞬间驱散了埃尔隆德眼前那些可怖的、有关战争的画面。
让他重获安宁。
埃尔隆德很快伴着音乐的旋律入眠。在坠入梦境之前,他意识模糊地想,如果可以,他也想在日后收获一份歌谣里传唱的爱情。
那些怦然心动、海誓山盟和矢志不渝。
因为它被瑟兰迪尔弹奏得如此美好。
或许到那时候,他便能理解辛葛和美丽安之间一见钟情的来由。
之后的几天,埃尔隆德依旧频繁地做着类似的梦境。
瑟兰迪尔每次都会在他惊醒的时候陪伴他,照旧用讲故事的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以他相对贫乏的哄小孩子的经验,大概也确实想不出别的好主意。
于是埃尔隆德零零散散地从瑟兰迪尔口中知道了很多不知真假的传闻。比如吉尔加拉德的父亲芬巩热爱演奏竖琴,但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埃尔隆德很好奇瑟兰迪尔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毕竟辛葛相当厌恶杀戮过泰勒瑞族的诺多,因此辛达精灵和诺多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哦,我在多瑞亚斯的时候,遇到过偶尔会来此居住的奈尔玟女士。她是一位来自西方的精灵,知道很多事情,会给我们这些孩子讲述一些很隐秘的传闻,包括有关蒙福之地的消息。”瑟兰迪尔道,“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她。”
“原来是这样。”埃尔隆德恍然。
那么这些传闻的可信度就相当高了。
后来,年少的、喜欢充实自己书架的埃尔隆德把瑟兰迪尔给他讲过的这些故事都记录了下来。
并且在扉页附上一行小字,标注了故事的源头。
等到时隔多年,这本笔记被幼小的阿尔玟从尘封的书箱里翻了出来。她在上面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彼时密林与瑞文戴尔之间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联系。
阿尔玟知晓密林的国王,却并不曾听闻他的名姓。
“Ada,”她问埃尔隆德,“Thranduil是谁?”
埃尔隆德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他伸出手,抚过陈旧泛黄的书页,像是隔着黯淡的墨迹窥见了远隔数千年的旧日。
最终埃尔隆德回答:“他是……我的童年,少年,和最纯粹的青年时光。”
阿尔玟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这听上去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埃尔隆德笑了笑。
他没有再多说,从阿尔玟手里收走那本笔记。
“等你长大之后,会明白我的意思。”
就像他长大之后,也明白了那些有关爱情的传说。
*
大概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埃尔隆德在白天的课程里难免感到了困倦。
吉尔加拉德发现了他的异常,询问他是否遇上了什么事。
埃尔洛斯率先抢答:“我知道!他最近一直有点怪怪的。每天晚上都会爬起来看星星,老是莫名其妙地发笑,还会哼歌。”
埃尔隆德:“……”
好吧,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埃尔洛斯,他和瑟兰迪尔之间存在着精神链接这回事。
也难怪他的兄长会觉得他行为怪异了。
吉尔加拉德看向他,带着一种洞彻的了然:“睡不着是因为有心事?”
埃尔隆德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
“我最近一直会梦到类似的场景,有关战争的场景,所以才难以入眠。”他说,“陛下,您认为战争还有多久会到来?”
“持续梦见类似的场景?”吉尔加拉德的神色变得凝肃了起来,“向我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梦境,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埃尔隆德微微一怔。
“这些梦境……有什么问题吗,陛下?”埃尔洛斯有些紧张地问。
吉尔加拉德低头,看向埃尔隆德的眼睛。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强大的预知能力,”他低声道,“你的梦境,或许是未来折射出的投影。”
埃尔隆德有些意外。
他想起自己之前曾梦到过的、那颗璀璨至极的星辰,又觉得吉尔加拉德的判断或许是正确的。
于是他详细地向吉尔加拉德描述了自己的梦。
梦里有白色的船只从海上扬帆而来,然后黑暗魔君占据的国度升腾起浓烈的硝烟,以及席卷一切的烈火。他看见大地震颤着四分五裂,看见天空被烧成血色。
吉尔加拉德向他确认:“你看见了自海上而来的白色船只?它们是否有天鹅一样的外形?”
“没错。”
“……我明白了。”吉尔加拉德若有所思地点头,神色里掠过一瞬间的复杂,“战争的开端,竟然来自那里。”
埃尔洛斯没听明白:“哪里?”
但吉尔加拉德并未回答。
他转身大步而出,向奇尔丹和同样居住于巴拉尔岛的辛达精灵们发出了警讯。
他们开始频繁地商议着什么。
埃尔隆德和埃尔洛斯并不知道他们商量的具体内容,但能从成年精灵们的神色上看出一点端倪——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们获胜的信心忽然极大地增加了。
之后吉尔加拉德开始教导他们武艺。
这门课程原本被安排在兄弟俩长到十五岁之后,却被大幅度地提前了。
“战争已经临近,”吉尔加拉德说,“我希望你们在即将到来的动乱年月里,至少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都很赞同吉尔加拉德的决定。
埃尔洛斯选择了和吉尔加拉德类似的兵器——鉴于他的身高,他获得了凯勒布理鹏替他打造的一柄缩小版的长矛。
而埃尔隆德选择继承来自伊缀尔的佩剑,“众敌皆斩”哈德哈风。
他们都很有天赋。
即便年龄尚幼,进境仍旧令人瞩目。
时间过得很快,六年转瞬而逝。
十二岁的埃尔隆德已经长高了很多,眉目里也褪去了稚气,变成了身量挺拔的标准少年模样。
“你比我长得要快好多,”瑟兰迪尔对他的生长速度表示惊叹,“我大概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拥有这样的身高。”
“我的身体有源自人类的血统,”埃尔隆德说,“这会使我成长得比纯粹的精灵更迅速。”
但长高后的埃尔隆德仍旧还不及瑟兰迪尔的肩膀。
瑟兰迪尔如今已经临近成年,完全是成年精灵的模样了,身姿高挑而修长。他只是静静站在窗边,浅金色的发映着日光,便让埃尔隆德产生了一种满室生辉的错觉。
仿佛明珠生晕一样,集中了世间一切美好。
他在阳光下用白色的丝绸擦拭剑刃,短剑在他指间反射出一线清冷如雪的银白灿光。
埃尔隆德认得那柄剑,五年前瑟兰迪尔在山洞里找到他,随身携带的便是这把武器。
但对于即将成年的精灵而言,这柄剑的长度已经过于短了,不再适合瑟兰迪尔使用——尤其他还长得那样高,即便在精灵之中也属于身高出众的那一类。
“你该换一柄新的剑了,”埃尔隆德说,“而且你应该很适合使用双刃。我之前看到过你练剑,你用双剑的时候,总是特别利落流畅。”
有一种优雅与肃杀相结合的美。
瑟兰迪尔没有像他们两兄弟那样接受吉尔加拉德的教导,而是跟随他的父亲欧洛斐尔学习。
如今的辛达和诺多虽然不会彼此敌视,但也仅仅只是维持着一种点到为止的友好,在黑暗的威胁下有限度地进行着合作。
而欧洛斐尔并不那么愿意对吉尔加拉德俯首称臣。
因此他们现在能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随着战争的逼近,他们需要学的东西都在增多。
“我确实想要更换一柄武器。但这柄短剑出自曾经鼎盛时期的明霓国斯,锋锐而轻盈,由那些背信弃义的矮人所铸造。”瑟兰迪尔道,“我尚未找到合适的替代。”
虽然他讨厌矮人,但却不得不承认,矮人的铸造技艺的确出众。
埃尔隆德眨了眨眼。
“你会找到的。”他说。
然后他忽然转移了话题,“我在河边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白鹿,已经把它带回来了,你要来看看吗?”
他知道瑟兰迪尔喜欢这种优雅而敏捷的动物。
“好啊。”瑟兰迪尔一口答应。
他去了双胞胎的居所。
埃尔洛斯正在照顾那只白鹿,用嫩绿的鲜草给它喂食。
白鹿看上去很高大,即便卧趴在地上也几乎和埃尔洛斯一样高。它的后腿和腰腹上都有很明显的伤口,已经被埃尔隆德处理过,妥善地包扎了起来。
瑟兰迪尔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美丽的生物。
他从埃尔洛斯手中接过鲜草,递到白鹿嘴边。白鹿也不认生,很自然地伸头从他手中叼走草叶,悠悠闲闲地咀嚼,甚至有种从容的气场。
“它是怎么受的伤?”瑟兰迪尔问,“它看起来像是某个鹿群的首领。”
“从伤口来判断,应该是遭受了狼群的攻击。”埃尔隆德道,“而且它自行抵达了精灵的领地附近,似乎是想要寻求帮助。”
很聪明且通灵性的一只白鹿。
瑟兰迪尔摸了摸它光洁如玉的鹿角:“可以将它养在我那边吗?”
“当然,”埃尔隆德道,“我会记得每天过去为它换药。”
他在医术上拥有格外惊人的天赋。
吉尔加拉德并没有为他安排与此有关的教学,因为时间有限,而埃尔隆德需要学习的课程太多。但他似乎天生就对治疗伤势相当擅长,还自学了许多草药的药性。
不过因为缺乏成体系的教学,埃尔隆德还不太敢将这方面的能力施展在精灵身上。
但他已经救助过很多受伤的动物——都是他、埃尔洛斯或者瑟兰迪尔捡到的。
埃尔洛斯不止一次地感叹,说他应该去和陛下商量一下,找一个擅长医术的老师好好地学一学这方面的知识,以免浪费这份天赋。
但埃尔隆德并没有同意。
“我更想获得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他说,“那样才不会在战争降临时,面对危险而束手无策。”
白鹿很快养好了伤势。
它在临走前在瑟兰迪尔三人面前低下头,很有礼貌地用鹿角挨个蹭了蹭他们的掌心,然后消失在林间。
树林已经被染上金黄与深红的色泽,是秋天到了。
而瑟兰迪尔的成年礼也在秋季。
他在今年正式成年。
辛达精灵们在长久的安稳岁月里养成了喜欢庆祝一切典礼的习俗。因此即便如今的巴拉尔岛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欧洛斐尔仍旧在瑟兰迪尔成年时,为他举行了一场宴会作为成年礼。
他邀请了相熟的精灵作为宾客,当然也礼节周到地邀请了吉尔加拉德。
瑟兰迪尔在宴会上收到了很多礼物,来自长辈和同龄的朋友。
奇尔丹送给了他一只能在夜晚发出萤光的贝壳。据说它拥有乌欧牟的祝福,只要是有水流过的地方,便永远不会令人迷失道路。
吉尔加拉德送了他一副银色的盔甲。
盔甲在铸造时掺入了出自卡扎督姆的秘银,坚固而轻薄,几乎没有太大的重量。
而埃尔洛斯之前一度为到底应该送给他什么而苦恼。
“你可以送他一顶冠冕,”埃尔隆德建议道,“在宴会上会由他的长辈为他戴上发冠,以示他已经成年。”
“是个好提议,但我既不会铸造,也不擅长编织。”埃尔洛斯神色遗憾。
埃尔隆德立刻表示:“我可以提供帮助。”
他帮助埃尔洛斯,将摘下的白色树枝编织成头冠,用枫叶对它进行装饰和点缀。
而正当埃尔隆德编织头冠的时候,一只白鹿自林间轻巧地跃出,衔着红色的浆果,来到他们面前。
它低头,将那些浆果轻轻放在埃尔隆德面前,推向他。
埃尔隆德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是它送给瑟兰迪尔的礼物。
“我会将你的心意转告于他。”埃尔隆德道,然后他将那些浆果也装点在了发冠之上。
白鹿低鸣一声,凑过来碰了碰他的手,转身离去。
“等等,”埃尔洛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好像还没有看到过你准备的礼物?”
埃尔隆德笑了一下:“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是什么?”埃尔洛斯好奇。
但埃尔隆德没有告诉他:“暂时保密。”
这个秘密在宴会当天才得以揭晓。
瑟兰迪尔从埃尔隆德手里接过一对长剑。
他戴着埃尔洛斯赠送的、欧洛斐尔为他戴上的冠冕,低头抚过冷冽如冰的剑刃。剑身很轻很薄,但这种轻薄并不会影响到持剑者的手感,反而有一种凛然的锋芒,足以斩裂一切黑暗。
它看起来晶莹而透彻,雕刻着藤蔓状的花纹,在剑身之上夹杂着如星辰一样闪烁的点点微光。
“它是我拜托凯勒布理鹏亲手锻造,”埃尔隆德说,“我将我拥有的那份星光熔铸于其中,赋予它驱散一切邪恶的力量。”
瑟兰迪尔将这对长剑捧起。
“这是我收到的最为珍贵的礼物,”他说,“我会擅加使用。它将长伴于我身侧。”
埃尔隆德笑了笑:“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瑟兰迪尔思索了一瞬。
“那么我会叫它cuivielen,”他轻声道,“柯维埃兰,苏醒的星辰。”
也是属于他的星辰。
将会陪伴他度过三千余年的漫长时光。
TBC.
*虽然不知道领主会不会打铁但我假定他是个学过打铁的诺多吧233
*大王佩剑的名字是我拼凑的词根(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