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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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风开心的心情，一直维持到和裴元一起回了谷府，并旁观了谷府众人用晚餐的时候。

    他本来很幸福地抱着他的葡萄酒，陶醉地闻一口酒香，又闻一口饭香，假装自己也在享用这顿盛宴。

    宴席上菜肴丰盛，是谷夫人特意张罗给裴元的接风宴。其中颇有一些洛风未曾见识过的菜肴，因此他“吃”得很是满足。

    深觉此行不虚。

    直到宴至中途，谷夫人突然道：“方才有西市的胡商往府里送来了许多葡萄酒，正适合用来佐宴。”

    她说罢，便吩咐侍从，将裴元给洛风买下的那箱葡萄酒尽数取了来，呈到酒宴上。

    洛风顿时大急：“我的酒！这是我的！”

    谷夫人当然听不到他的话，将葡萄酒依次分发给了众人。

    洛风立刻去扯裴元的衣袖：“快快快，说句话呀！那是我的酒！你买给我的！”

    裴元立刻起身，向谷夫人道：“姐姐，这酒是我买与一位友人的。留下一半吧。”

    谷府人丁繁盛，晚宴上有大大小小加起来二三十个人。葡萄酒一瓶的量又少，就算全都拿来分了，一人一瓶也嫌不够。

    谷云天的亲弟弟也嗜酒，闻见葡萄酒的酒香已有些蠢蠢欲动。

    此刻便道：“今日咱们先痛饮一回！回头我再去西市买回上好的葡萄酒来，给裴兄的那位友人补上如何？”

    裴元本欲拒绝，却见谷夫人面有犹豫，便知道自己姐姐是长嫂，不太好回绝小叔子。但也不愿拂了自己的意思，因此有些左右为难。

    长姐新婚不久，身为女子，在婆家总是多般不易的。

    裴元不愿让她难做，正想主动退让一步，洛风已经抢先对他道：“算啦算啦，让他喝吧，别让你姐姐为难。”

    裴元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莫名的难过。

    他有些失态地站起身，断然道：“抱歉，我这位友人嗜酒如命，指定了非这些酒不可。恕难从命。”

    他从前也来过谷府几趟，和府中众人交流虽不多，但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谦谦君子，待人温和有礼，极有风度。

    谷云天的弟弟也是知道裴元的性子才会这样提议，满以为裴元不会拒绝，却不想裴元这一次态度如此强硬。

    他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听裴兄的，听裴兄的。”

    晚宴上的氛围一时也有些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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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这样的插曲，晚宴没过多久就匆匆结束了。

    洛风见状，就一直有些自责。

    他跟在裴元身边，小声说：“唉，其实刚才你用不着和他争的。反正……反正这些酒放在这里我也喝不到，只能看看闻闻罢了。你们喝完了，再去买点回来给我，也是一样的。”

    裴元骤然停步。

    他心中那股不知由来的怒火仍未消散，听见洛风这样说，不由脱口便道：“你遇事能不能先替自己想一想？他人如何，与你何干！”

    他说这句话时微微提高了音量，语速又快又急。

    洛风被他说得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讷讷道：“你……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弄得大家不开心嘛。”

    裴元斥了他一句之后也有些后悔。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里那股不知是难受还是生气的情绪。

    “以后，不必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委屈自己。”他轻轻地说，“人这一生，若不为自己而活，又有何意义？”

    洛风微微一怔。

    “为……自己而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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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洛风怔怔出神，裴元轻叹一声，补充道：“我只是希望，你往后可以自私一点。”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在意其他人的心情，也不必为别人的事而操心。”

    “只需要让你自己过得轻松快乐，就很好了。”

    “我自己想做的事？”洛风低声重复了一句。

    他认真地想了想，却对裴元道：“可是……我最想要的，就是你们所有人都过得开心快乐啊。”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识你们。只要你们都很好，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裴元看着他说话时露出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心里突然无端有些酸涩。

    他抬起手，虚虚触碰了一下洛风的肩膀：“除此之外呢？你还有没有别的心愿，不涉及其他人，单单只属于你自己。”

    “有啊有啊！”洛风秒答，“我想喝酒！不是闻酒香的那一种，是真真切切的喝到。”

    裴元不由失笑：“你怎么对酒这么有执念？你喜欢的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和御黄王母饭，就不想也尝尝味道？”

    “也都想啊！”洛风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馋酒。好像，好像以前……”

    他说到这里，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好像”了很久，也没能把下文说出来。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啊，总之！就是很想喝酒！”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裴元微一沉吟，“我来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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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晚宴上裴元突然强硬的态度，众人虽然开了些葡萄酒品尝，却都只是浅尝辄止。

    因此晚些时候，洛风去数他的葡萄酒时，发现竟然还剩下十六瓶，顿时十分满足。

    “我要全都带回纯阳宫去！”

    他对着裴元，开始依次描述自己对这些酒的安排。

    “这种酒清淡雅致，师叔一定会很喜欢。可以送他五瓶。”

    “师父更喜欢烈酒，可能不太喝得惯这个，那就只送他两瓶尝尝味道好啦。”

    “唔，还有师祖其实也好酒。但他行踪难定，我也找不到他。就……就放三瓶在他常去钓鱼的寒潭边吧。用松针盖住，他一看就能明白是我送的。”

    “剩下的我要全都珍藏起来，埋到松树的树根底下，慢慢回味。”

    裴元听他数了半天，有谢云流，有李忘生，甚至连吕洞宾都包含在内，偏偏却没有自己。

    不由含笑提醒他：“你是不是少算了一个？”

    “少算？没有啊。”

    洛风又细细想了一回，摇头：“纯阳宫里我认识的松鼠白鹤梅花鹿，都是不喝酒的。”

    裴元便很无奈：“你把我忘记了。”

    “啊？”洛风眼神茫然地看向他，“可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我们当然是一起喝呀！”

    裴元听他这样不加思索地回答，不知为何心里一暖，点头道：“对，那就不用算我那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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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风很快就后悔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了。

    因为裴元就真的当着他的面喝起了葡萄酒。

    并且好整以暇地表示：“是你刚才自己说，要和我一起喝的。”

    “可都是你在喝，我又喝不到！”洛风很委屈了，“你刚才明明都答应过了，要想办法让我喝到酒的。”

    结果现在居然自己喝了起来，骗纸！

    “别误会，我用心很良苦的。”裴元和他讲道理，“正是为了要让你喝到酒，我才会选择这样做。”

    洛风不信：“但我左看右看都觉得，你只是想要骗我的酒喝！”

    裴元就有条不紊地开始分析：“你看，短时间内，我们肯定不太可能想出妥善的办法，让你能喝到酒，对不对？”

    “嗯，这倒是。”

    “为了找出合适的办法，肯定要经过很多次尝试，对吧？”

    洛风点头：“对。”

    “既然要进行多方尝试，这点酒肯定是不够用的。”裴元微微一笑，“咱们四方游历，不一定随时能买到这种葡萄酒。所以我得好好品尝品尝，学会自己酿造才行。”

    洛风双眼一亮：“你还会酿酒？”

    “会。”裴元笃定地点头，“我在行医时，会泡些药酒备用。为此，还特地去学了学酿酒的手法。”

    “那你一定要多酿一些！”洛风顿时神色振奋，完全不心疼自己的葡萄酒了，“除了葡萄酒，别的酒也要！”

    “好，都酿。”裴元一笑点头，温声道，“只要是我会的，都让你尝尝。师父那里还有许多古法酿造的书，以后我有空，便去多学几种。”

    洛风听得神色向往，觉得自己离过上天天有酒“喝”的好日子不远了。

    他发自内心地赞美裴元：“你真的是一个好人！认识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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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了谷之岚的百日宴。

    这天清早，裴元醒来时，便在枕边发现了一块小小的木牌。

    是松木做的，浸润着他熟悉的松香味。

    正面雕刻着仙鹤与苍翠古松，写有“松鹤延年，平安喜乐”的字样。背面则寥寥数笔，勾勒出松下共饮两道剪影，亦有一行小字“洛风赠裴元”。

    “喏，这个是送给你的。”

    洛风见他醒来，偏头向他一笑：“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上面蕴含了我的一丝力量。你只要随身带着它，即便远隔千山万水，我也能感应到你的状态。”

    他将另一块松木牌递给裴元：“这块是送给你的小外甥女的。你不是担心那个梦吗？让她把这块松木牌悬挂在屋里吧。这样的话，即便我俩离开了，我也能隔着很远的距离，时时刻刻帮你感应到她是否平安。”

    他坐在窗沿边，清晨和煦的日光透过他的身体，洒落到裴元的脸上。

    带来最温暖不过也最温柔不过的暖意。

    裴元猛然惊觉，在这样的阳光映照下，洛风的身体显得格外苍白透明。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TBC.

　　裴师兄收获了好人卡X2、洛风自制纯阳铭牌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