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笙

[剑三][王遗风x叶英]一见桃花·05

  (五)

  

  不论叶英情愿与否,两人当真在这方小院里长住了下来。

  

  王遗风最终还是在村里雇请了一名厨艺颇佳的妇人,替二人浣衣做饭。偶尔他闲暇之时,也会在灶房里捣鼓半晌,端出几盘味道奇怪的菜肴。

  叶英会挨个尝尝,品评一二。此外大多都进了王遗风自己的肚子。

  王遗风原本是想把这些不宜入口的饭菜喂给叶英养的信鹰吃,然而那鹰十分聪慧,怎么也不肯靠近。后来王遗风从野外捡了只小狗崽回来养,于是这些口味怪异的菜品,大半都做了狗崽的腹中餐。

  

  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叶英心绪不佳,不太理会王遗风之外,后来的日子里他心境平复,似乎对前事已经释怀,两人相处起来倒也十分轻松惬意。

  其实纵然叶英身无长物、亦无坐骑,若当真执意要走,王遗风也是拦不住的。但叶英生气归生气,却并未说出就此别过的话来。

  王遗风便知晓了,他在心底里也是有些犹豫难定的。

  “一年时间,其实不长。”他向叶英说,“若无《寒冰诀》,即便以藏剑山庄之能,想要破冰取铁,没有三年五载也是不成的。这一年时间,你就当是我拿寒冰诀向你换来的如何?”

  叶英微睨他一眼:“说得好似寒冰诀是你的囊中物。”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是一定能取来的。”王遗风笑笑,“昆仑派离我的小西天不远,他们的守卫弟子十分松散,我有时无聊,不知已经去他们派中的藏书楼走过多少来回了。”

  “不问自取是为贼。”

  “随你怎么说,”王遗风耸耸肩,不以为意,“我高兴做的事便只管去做,谁管世人如何看。”

  叶英眉梢微动:“就像你执意要在此长住?”

  “是啊,就像我想与你在此长住。”王遗风悠然道,“人生在世,若不能随心而行,岂不白活一遭?凡事凭心而已。世事从来难以料定,我今日做完今日愿做之事,即便明日突逢变故、甚至不慎身亡,回顾此生,也了无憾恨。”

  他竖起手指,向叶英摇了一摇:“一年,叶庄主,人世百年,我只向你要一年而已。”

  叶英微垂眉目,良久才轻声道:“好。”

  

  这日落过一场细雨,桃林残红消褪,正开始抽枝长叶,满目新绿。王遗风算算日期,已至清明。

  他向叶英提议:“咱们去踏青?”

  叶英自无不可,点头:“走吧。”

  出门时王遗风随手拎了个小竹篮,叶英侧目看了一眼,眼含询问之意,王遗风解释道:“听说山上艾草长得正嫩,咱们摘些回来,做艾叶糕吃。”

  他总能知道许多别致的吃食,虽然不会做,但帮厨的妇人手巧,听他描述一二便能依样制出来。叶英并不十分好口腹之欲,但王遗风带他吃的这些东西都新鲜别致,很有几分野趣。

  往往能让叶英有新奇之感。

  林间鸟语相间,草木葳蕤,清风拂面,朝露沾衣。叶英正弯腰去掐身前的嫩艾,听王遗风轻言缓笑,道:“这也算是山有木兮木有枝了。叶英,你说呢?”

  叶英眉心一动,却并不说话。

  王遗风也不在意,自顾选一方山石坐下,横笛而奏。

  曲意轻快,悠然平静。似无情流水携有意落红,百折千回,缠绵东去。

  

  叶英还是第一次听他吹奏如此温柔明快的曲调。雪凤冰王笛音色清越,如昆仑玉碎、岐山凤鸣。渺渺山风穿林而过,新生的桃叶响声簌簌,如静水深流。

  骤然之间,雪落如羽。

  叶英微微抬手,将一片晶莹落雪接入掌心。

  “凝雪功真是一门风雅的武学。”他说,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闪过,最后又归于平淡,“我初识你时,便见过晴日飞雪的奇景了。”

  王遗风眉眼微弯,大约是笑了一笑。他并未停住笛声,因而也没法与叶英说话。

  叶英静静听他吹完一曲,道:“这不是你素日常吹的曲调。”

  “好听吗?”

  “自然是好听的。”叶英随口问,“此曲何名?”

  “有感而发,随意吹的一段罢了。”王遗风缓声一笑,“没有什么完整的曲谱,勉强算是一首小调。你既喜欢,便取个名字如何?”

  “我不擅音律,只怕取得不好。”

  “无妨。”

  叶英低头沉吟,片刻才道:“我听曲调轻快明晰,似有春色温柔、缱绻情思,便唤作……《有所思》如何?”

  王遗风蓦然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叶英迟疑了一瞬:“是不合曲意吗?”

  “没有。”王遗风笑意渐深,“正合我意。”

  

  其实这首曲子有名字。王遗风随性而作的时候,本意是想将它名做《同归》,取“无数青山隔沧海,与谁同往却同归”之意。

  但叶英取的名字更合他意。

  我有所思,近在咫尺。

  然而一步之遥即是千山万壑,他全然不知晓要怎样跨越这咫尺之间的距离,只能在漫漫年光里留住些许回忆。

  待得别后,聊慰相思。

  

  自山间回返住处,叶英果然在晚些时候吃到了现做的艾叶糕。软糯绵韧,青翠碧绿,有草木甜香。

  他们摘的艾叶不多,做出来的分量很少。王遗风说这些东西,不过尝个新鲜,多了也就腻味了,正是要不够吃才好。

  这样就会想着明年再做再吃,心里有一份牵挂了。

  

  晚饭之后叶英通常会在小院里坐一坐,看火云烧遍、听清风过耳,穿林打叶,其声如诉。

  更多时候,他其实并非是在看景,而是在看心。

  于天地之间,静悟剑心。

  这些时候王遗风便很少来打扰他。他或是自己看书,或是训一训信鹰,又或者带着已经长大了一圈的小狗出门走一走。

  有时也会吹笛。

  他不会吹很高亢的曲调来扰到叶英的清净,往往曲声低徊又安然,如明月在天,清辉落落。

  叶英便常常会生出世事静好、此生何求的错觉。

  仿佛时光停驻,他与王遗风都已身在江湖外,远离纷扰尘嚣,长长久久地归隐于桃源深处。

  他恍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王遗风执意要在此地长住了。

  这样的安然时光,足堪使情意渐长。这样的情意渐长,更堪显流光易逝。

  岁月无情。相逢后总要分别,分别后总易相思。

  来来去去,时隔事移,而曾有这样一段深埋心底的光阴,让人眷恋难去。

  

  叶英自静思之中回神,回身看去,见王遗风摆了一局棋在面前,正执一枚黑子,沉吟难定。

  他微一犹豫,起身走近,问:“你在解棋局?”

  “是啊。”王遗风抬头,应道,“怎样,有兴致手谈一局否?”

  往日这个时候通常是叶英独自悟剑的时间,王遗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觉得叶英有答应的可能。然而出乎意料,叶英竟然在他对面落座,拈起白子,道一声好。

  “你今日怎么突然兴致这般好?”王遗风有些诧异,见叶英未有回复,也并不纠结此事,转而说:“既然对弈,自有胜负。不若加个彩头?”

  叶英执子轻敲了敲棋盘,不置可否:“你想赌什么?”

  王遗风想了想,悠然一笑:“若我赢了,今晚便不睡书房,如何?”

  叶英缓缓看他一眼:“若你输了?”

  “……那罚我明日自己去洗衣服。”

  他一身白衣,稍有脏污就十分难洗干净。王遗风偶尔闲暇时也会做些洒扫庭院、下厨做饭等日常杂务,但唯独对浣衣一事,说是深恶痛绝也不为过。

  叶英觉得这项提议并无不妥,稍稍点头:“可。”

  

  王遗风博览群书、擅设棋局,落子自在随意,难以捉摸,却隐隐有乾坤在内,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的陷阱之中。而叶英心思缜密、谋虑深远,落子十分缓慢,然而每一步都暗藏锋芒,总能将王遗风的布局打破。

  两人棋风大相径庭,却是旗鼓相当、正逢对手。

  待月上中天,夜色浓重之时,这局棋也下至尾声。

  数完子,到底是王遗风略胜一筹,以一目半的微薄优势胜了叶英。他笑了笑,神色未见自得,只道:“我时常与他人切磋棋艺,偶尔也会看些珍奇棋谱,你却极少下棋。如今我只赢你一目半,足见我的天赋并不如你。”

  叶英倒不是很在意胜负。于他而言,对弈不过也是修心的一种。与独自悟剑的区别只在于有人相伴而不觉寂寞罢了。

  “是我技不如你。”他慢慢收起棋子,白玉的棋子在他手里映照着月光,温润生辉,“你总能猜到我的下一步。”

  “我修的是红尘心法,素来最擅洞悉人心。”王遗风看向他的眼睛,“我从前觉得,你最难看透。如今却发现,你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

  以心相交,尽在无言。

  叶英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王遗风原本也不在意他是不是会回答,只是含笑道:“愿赌服输,叶庄主可要言而有信啊。”

  良辰美景,月色皎皎,有佳人在侧,此生何求。

  重点是能光明正大地上床睡觉。

  叶英神色一僵。

  总算觉得……输赢胜负,还是很需要在意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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